御前心理师 - 御前心理师 第330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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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现在要见你一面真是太不容易了……”屏风后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。
    曾久岩的脑袋旋即从后面探了出来。
    柏灵笑起来,“还要这个屏风挡着干什么,干脆撤了吧?”
    “还是留着吧,”曾久岩又坐了回去,“撤了这个屏风,我这次见你还得多掏一百两银子……今时不比往日,我得省着点儿了。”
    柏灵怔了一下,“……这次见面还要单独算钱的吗?”
    “不提这些了。”曾久岩笑道,“我今天有话和你说,快坐。”
    柏灵没有落座,反而转身走了出去,不一会儿,几个龟爪子又进了屋,合力把架在曾久岩面前的那扇屏风搬走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张矮矮的方桌。
    柏灵这下才在曾久岩的对面坐了下来。
    两盏新茶被侍女端着,轻缓地放在了二人面前。
    “嗯?”曾久岩望了望眼前的柏灵,“……你这是要请我喝茶啊?”
    “是啊。”柏灵也笑,“昨晚多谢小侯爷捧场。”
    “你的场哪里还需要我来捧,”曾久岩脸上带着明快的笑意,他刚想说什么,忽然觉得柏灵看起来似乎有些憔悴,“你这是怎么了,昨晚睡得不好?”
    “是啊,”柏灵叹了口气,“昨天牙行结束之后,有人带我们去了附近高楼的休憩室吃了点东西,本来以为之后鸨娘会来,结果一直没有等到人……快天亮的时候才让我们离开休憩室回新屋休息。”
    曾久岩微微颦眉,“……那你现在知道昨晚的买家是谁了吗?”
    柏灵摇了摇头,“没有,从昨天到现在,基本没有听到什么和牙行有关的消息。”
    “这就怪了,”曾久岩若有所思,“按说昨夜结束之后,就该是鸨娘带你去见新的主家。”
    “那看来是他们有些事情没谈拢。”柏灵笑着道,“让他们去争吧,我难得过几天清闲日子。”
    你倒是看得淡……”曾久岩笑叹一声,他顿了顿,脸上的神情认真起来,“我今天是来和你道别的,柏灵。”
    柏灵望着曾久岩,眼中流露出几分不舍,“什么时候动身?”
    曾久岩眨了眨眼睛,“……你不好奇我要去哪里吗?”
    “小侯爷大概是要北上了吧,”柏灵稍稍侧头,“是吗。”
    曾久岩一笑,点了点头。
    “已经决定了吗?”柏灵低声道,“毕竟战场不比其他地方——”
    “浮生取义。”曾久岩目光灼灼,低声说道。
    柏灵望着眼前的青年,一时没有说话。
    “怎么,柏灵不为我高兴吗?”曾久岩轻声笑道,“先前劝我向前一步的,明明是你啊。”
    “我知道,我就是……突然想到了柏奕。”柏灵垂眸,目光带着几分对往昔的怀念,“他是特别反战的人,如果他也在这里,大概是会竭力拦住你的。”
    曾久岩笑了一声,“那他也得拦得住啊。”
    想起柏奕近乎三脚猫的拳脚功夫,两人同时笑了起来。
    “对了,这次我会路过江洲,听说柏奕和伯父都在那里,我会去找找看的。”曾久岩问道,“如果见了面,你有没有什么话要我带给他们?”
    柏灵没有多想,“没有。”
    “没有?”曾久岩以为自己听错了,“你再想想?柏奕和伯父要是知道你还活着,不知道会有多高兴!”
    “他们应该已经知道了,”柏灵低声开口,“如果真的见了面,我只希望小侯爷不要把在这里看见的一切和他们说起,只当我是真的沉湖了就好。”
    曾久岩益发觉得难以理解,皱起眉头,“为什么?”
    “我以后总会去找他们的。”柏灵轻声道,“他们现在在江洲好好过,就是最好的。”
    曾久岩着实有些意外。
    这是他第一次听柏灵谈及她对将来的期许——柏灵显然笃信自己将来能走得脱,尽管事到如今,曾久岩完全想不到她到底还有什么法子能让自己恢复自由身。
    但柏灵既然这样说了,那她……大概就能做得到吧。
    曾久岩的目光复杂起来。
    “所以是什么时候动身呢?”柏灵又问道。
    “日子定在后天一早。”曾久岩答道,他沉默须臾,“我且最后问你一句,真的不需要我留到月底吗?”
    “不用。”柏灵笑着道,“小侯爷尽管启程,我这里不用担心,我心里都有数。”
    曾久岩轻叹了一声——就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。
    他不再问别的什么,像往常一样,和柏灵谈笑聊天。
    他们既不谈往日的苦累,也不说来日的隐忧,只是坐在一起,将这四年里许多点滴乐事一一回忆。
    曾久岩主动袒露了当年他们几个打算把柏灵抓起来丢湖里的计划,柏灵也直截了当地告知十四早就洞察了他们的企图,曾久岩惊在那里——时隔多年,他这才意识到原来那天是个将计就计的局中局。
    笑声之中,用来提示时间的熏香很快就燃尽了三根,不断有人在窗外开始咳嗽。
    两人都明白,说再见的时刻到了。
    “既是临别,”柏灵端起了杯盏,“我且以茶代酒,敬久岩一杯。”
    曾久岩沉眸,也端起了眼前的茶杯。
    柏灵又道,“很早就想和你说了,能交到像你这样的朋友,实在是我的——”
    “不要说这些。”曾久岩打断道,“这样的客套话,我们就不用再说了。”
    柏灵莞尔,“……也是。”
    曾久岩举杯,一口饮尽了杯中的茶水。
    柏灵也低头饮茶,茶水苦涩。
    曾久岩走后,柏灵凭栏,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百花涯的街巷尽头。
    直到此刻,柏灵心中忽然生出许多许多的不舍。
    远处的平京城热闹依旧,繁华依旧,然而这些热闹和繁华始终与她无关——她在这里送走了十四,送走了父兄,如今又要送别旧友。
    果然,人生难得是欢聚,唯有离别多。
    正当柏灵转身要走,她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。
    “哎!柏姑娘!你在这里啊!可把我一通好找!”
    柏灵迅速地眨了眨眼睛,而后转身看去——昨夜在牙行里草草见过的一个中年人站在不远处。
    “……牙行的胡老板么。”柏灵有些不确定地开口。
    那人一听就眉开眼笑,“哎呀,就这么匆匆一面柏灵姑娘就记下了我是谁,真是前途不可限量……”
    “我今天出门之前,应该是把到哪儿、见谁的信息都登记过了,应该不难找吧?”柏灵问道,“您找我有事?”
    那人随手打了个哈哈,几步走到柏灵的身旁。
    他看着柏灵,就像看见一棵行走的摇钱树。
    “当然有事啦,而且是急事,大事!”中年人呵呵笑道,“兰芷君这会儿要见你,姑娘快跟我走吧。”
    第一百零九章 兰芷金阁
    兰芷……听起来是很女性化的名字,但是末尾的“君”又似乎是在暗示这是个男子。
    柏灵跟着牙行老板一路向百花涯的更深处走去。
    牙行老板看起来对这一带非常熟悉,他眯着眼睛哼着歌,脚下走得飞快。
    柏灵尽量跟住了他的步伐,余光一直望着两侧的风景和人。
    从汐字号到兰字号,她和艾松青连跨两级,从百花涯的边沿一口气冲进了这里的腹地。如今她们夜里住的地方就在兰字号的底层,推开窗就能看见不远处的丝笼金顶。
    白天的歌舞坊都没有什么人,只有穿着粗布衣裳的妇女在勤快而麻利地擦拭和收拾——就像柏灵她们刚进来时做的那样。
    这些女人大都不施粉黛,不少人皮肤黝黑,双手粗糙、脱皮——这都是常年劳作留下的痕迹。
    “这些也是百花涯里的人吗?”柏灵有些好奇地问道。
    牙行老板侧目望了一眼,“不是,都是外头雇的。”
    “外头雇啊……”柏灵微微颦眉。
    “是呀,”牙行老板道,“都是按活儿计钱的,各家雇各家的人,既有包了吃住平时就住在涯子里,也有每天走工的,当天干了活儿领当天的钱。”
    “哪个赚得多一点呢?”
    “钱都差不多。”牙行老板笑道,“不过一般都选前面的——能给家里省一口粮是一口粮嘛……诶,咱们到了。”
    牙行老板在一处合闭的木门前停了下来。
    他上前轻轻敲了敲门,用近乎讨好的口吻唤了几声“兰芷君?”,然而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。
    牙行老板皱眉吸了口气,叩门的手不由得稍稍用力——门竟然直接开了,大概之前就是虚掩着,没有锁。
    “过来吧,”牙行老板向着柏灵招招手,“你进去等。”
    柏灵有些犹豫,“直接进去等?这不算闯屋吗?”
    “你倒是个懂规矩的,”牙行老板笑起来,“不算,是兰芷君自己让我把人带来的——我之后还有别的事要忙呢,你且就在这间屋子里等,我好歹把人带到了他们兰字号的金阁里,这就算完成任务啦。”
    柏灵将信将疑,跟在牙行老板的身后往里走。
    果然,才进门,她就看见桌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盏,可见这屋子不久前应该也还是有人的。
    牙行老板看了看屋子里的铜壶滴漏,“我真得走了,你且就在这儿待着,什么都不要碰,知道吗——”
    柏灵一听这句话,立刻拽住了牙行老板的袖子,“那胡老板还是不要走了,这地方一个人都没有,万一兰芷君回来发现少了什么东西,就算我真的什么也没有碰,那也是说不清楚的。”
    “哎呀,你这个女孩子怎么……”牙行老板试图把衣袖从柏灵手里抽出来,但无济于事——除非他现在找根绳子把柏灵捆在这里,否则他前脚跑出去,后脚柏灵肯定追出来。
    柏灵又道,“胡老板实在忙碌,就去找个龟爪子或是侍女来,让屋子里多几个人就好,大家彼此看着,即便出了什么意外也有个见证。”
    牙行老板被逗笑了,“你当兰字号的金阁是什么地方?这儿是普通侍女能来的地方?更不要说什么龟爪子了……龟爪子连这一层的楼都上不来!”
    他叹了口气,“真要算起来,还从来没有谁能把什么东西从金阁偷出去呢,这百花涯大虽大,统共就这么点地方,让你不要碰这里的东西,是为了你好!”
    “那碰坏了也是不好的。”柏灵还是紧紧掐着牙行老板的衣袖,“我就是一句话,要等咱们两个一起等,要走,我这会儿就一个人回房,等兰芷君什么时候回来了,再召我就是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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