宿敌怎么也搞纯爱 - 第29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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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他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什么呢?秦深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,而现在,他已经没有更多时间去发现了。
    秦深的记忆终止,那只白耗子又出现在霍承星的眼前。
    精神体寻求他的抚慰,小心翼翼的叫唤,触碰。
    “吵死了。”霍承星说,他把精神体提了起来,耐着性子给它顺了顺毛,脸上却笑了。
    白虎蹭着霍承星的掌心,忽然化作万千光点。
    他继而听见了强烈的心跳声,以及秦深的声音:
    “霍承星,这是个好名字,他是带着敌意而来的,这里有什么,让你如此记恨的东西么?”
    “他相貌出众,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恐怕都会在他面前黯然失色的。”
    “我的判断有些偏差,他行事疯狂,能力卓越,我没有遇见过如此吸引我的对手。”
    “我猜,他一定有一个特殊的过往,那是一些会让人伤心的事,我不应该揭开它,但作为海虹的指挥官,无论谁,他的伤口有多深,我都会撕开,看清他的欲望落在何处。”
    “为什么会站在联邦的对立面呢?这样的人死在我面前,只会让人惋惜心碎。”
    “他的敌人不是联邦,所以事情并不糟糕,我不需要想尽办法杀死他了。”
    “他的敌人可能是我,能结束我这无趣的生活,这对我来说不算是个坏消息。”
    “可他敌人是我,我却不能让他杀死我。”
    “这样的人太多了,我也杀死过太多,他们的结局通常只有一种。霍承星身上会留有罪名,联邦会杀死他的。”
    “英年早逝不适合他。”
    “霍承星,我该祝他长命百岁,如果可以,他能在我坟前送支花,我会很感激的。”
    “我无悔无怨加入海虹,成为一名军人是我的理想,也是我的荣耀,身为联邦的一名军人,军人的天职永远大于我本身。”
    “我从没想过,在这暗淡的星际,还可以看见太阳。”
    “那真的,很美……”
    秦深的心跳声起初雀跃,像跃迁引擎启动的蜂鸣,再是平缓的哀伤,如星舰坠入黑洞的寂静,到最后,它砰砰的,像是天上的惊雷,在人的胸膛间炸开一朵玫瑰星云。
    第22章
    “我并不需要坟墓——”
    这道尾音消散在潮湿的气息里。
    恍惚间, 秦深听见了霍承星的声音,那平静得像是一具尸体的嗓音,裹着陈年积雪的寒意。
    秦深确信, 这是霍承星在说话, 摩罗果混着硝烟味儿在鼻腔弥漫, 但他没有看见本人,面前只站着一个孩子。
    依据身形, 应该是十一岁, 加上发育不良的前提,他应该是十四岁, 有着一副纤瘦的身体, 嶙峋的肩胛骨像未长开的蝶翼。
    他的脸是霍承星的脸,青涩稚嫩, 眼睛圆润得像杏仁,草屑沾在打着卷的发梢上, 他仰起铺着煤灰的脸看着秦深的时候, 是一个童真又可爱的模样。
    所以他是在做梦么?
    秦深不明白,他为什么会梦见年幼的霍承星?
    霍承星的脸那样真实,好像他真的回到过去看见了自己喜欢的人。
    小霍承星走过来, 他主动牵住了秦深的手,露出一个微笑, 似乎是想带着他往黑暗深处走去,而少年每步都在虚空烙下发光的足印, 像一串逆向生长的星子。
    秦深怔忪间已被拽向黑暗深处,奇怪的是,他甚至能感受到这个孩子手掌的温度,和梦境不同, 碎石子硌着靴底的触感清晰,他的脚下如此真实。
    小霍承星牵着他走到了这条道路的尽头。
    随后,他失去了掌心传来的温度,这个孩子独自朝前走去,决然地走向熊熊燃烧着的火焰里。
    “回来!”秦深大喊,他扑向燃烧的命轨,然而双手只抓住了没有温度的火焰,灰烬在指缝间流淌,鲜红的颜色渐渐消失殆尽。
    火舌卷走少年虚影,秦深徒劳地抓取火星,却在指缝间窥见新的幻境——
    龟裂的大地深处传来贝壳相撞的清响,秦深抬眼望见倾斜的茅草屋檐下,十二串贝壳风铃正被咸涩海风吹成透明的骸骨。
    那是历史全息课上见过的古建筑,虫蛀的橡木梁柱撑着发霉的干草垛,墙缝渗出晶化的放射性尘埃。
    十岁的霍承星正用碎石在土墙刻划。十二道歪斜的竖痕旁,他新添的第十三笔穿透墙泥:“父亲!我又长高半寸了!”
    beta男人从屋子里探出头:“等刻满十五道,我们小星就能分化了。”
    霍承星坐在屋檐下荡着腿,赤足沾着新鲜的泥,头顶的天空黑得彻底,大概是星星都藏在他的眼睛里。
    年长的beta和他说起一些故事。
    秦深听见了,他意识到beta口中的联邦是百年前的社会了。
    所以,这里是荒原星。
    原来,他正站在霍承星的内心深处,精神海互通,这是霍承星的记忆。
    他不由心中一惊,目光不再从那孩子身上移开。
    霍承星的脸上有着和普通孩子一样的笑脸,他笑弯了眼角,显然并没有被这里的环境打败,就算饿着肚子也不会沮丧。
    他充满希望,笑着对beta说:“父亲,我想去联邦,我要分化成一个omega,我要带你一起走!”
    beta走过来,手掌揉软了他的发梢。
    他们的存活方式就是用体力开采核晶,以此换取金钱和食物,这颗星球每年会有一辆飞船停留在矿场,攒够金币的人可以买一张去往天堂的船票。
    霍承星如果分化成一个omega,就不需要船票,但beta需要,少年眼尾弯成月牙,矿洞阴影像被这笑容灼出缺口,十岁的霍承星拽着beta褪色的衣角,赤脚踏过晶簇丛生的矿脉。
    他的头发并不鲜艳,总是沾满尘土,却比月光更柔软。
    “我有个漂亮的孩子。”beta用草编成环,戴在了霍承星的头顶:“这样漂亮,一定会是omega,你会过上好日子的。”
    霍承星手扶着草圈,他赤着脚,十个脚趾深深陷入流沙,不停转着圈,每个旋转都在荒原烙下他的痕迹,他仰头大笑着,又踉跄着跌进沙堆里。
    他有时凝望着beta的背影,目光织成无形的丝线,又或者捧着捡来的故事书,趴在地上翻阅着。
    beta教会他念字,告诉他,怎么写出自己的名字,他可以和泥沙嬉耍,可以高兴地数着地上的石子,好像,没什么可以压垮这个孩子了。
    霍承星用石子在墙角刻上星星,一个星星代表着一年,他已经十一岁了,掰着手指,要到新年了。
    “父亲,我也想放烟花。”
    霍承星终于等到了这一天,他雀跃得像是一只鸟儿,“这是我的新年愿望。”
    beta擦拭矿镐的动作顿了顿,他应了:“好,会实现的。”
    霍承星很高兴,他坐着等呀等,等呀等。
    beta从墙角铁罐里三星币出了门,在黄昏之时回来。
    霍承星等到了。
    这份礼物直到新年到来的一天,霍承星才拆开,他们站在夜幕下。
    霍承星听见了远方的烟花声,一直吸引他的东西变成现实,他高兴地绕着beta跳着,喜悦都无处释放。
    beta叫他乖乖坐好,最后将他按在屋檐下。
    beta在远处点燃了烟花。
    霍承星的笑脸在那一刻无限放大,接着,他听见了烟花的炸响,火焰迸发出星星一样的光芒。
    但beta倒下了,他在父亲的眼眶里看见了红花,眼球碎屑落了一地。
    他的父亲。
    在那个高兴的跨年夜,失去了一双眼睛。
    他们的钱太少,买不起更好的东西,但他父亲总会想办法满足他的愿望。
    那颗烟花爆炸了,它没有在天空盛放。
    霍承星也不再盛放,他的脸上失去了笑脸,冻住的表情像封存的琥珀,因为他的父亲永远失去了光明。
    beta的脸上缠着布,被炸毁的眼球太可怖,他险些死去,但是紧握他手的孩子不肯让他离去。
    那一天晚上,霍承星的眼泪就流干了,他不敢去触碰父亲坍塌的眼窝。
    “我会照顾你的。”霍承星向他承诺:“我已经长大了。”
    刚满十一的孩子承担起照顾这个小家的责任,他背上父亲的草筐,柳条编织的缝隙里漏下晨露,挖采核晶成了他的生活。
    第一天,他的手掌心破了,在流血,血珠滚落在石英碎屑上凝成珊瑚,这很疼,但必须得忍,他将呜咽嚼碎了咽进胃里。
    第二天,他的脚踩空,膝盖砸伤了,淤青在身上开出紫鸢尾,这更疼,不过没关系,父亲看不见,在父亲面前,他冷漠的表情依然可以吐出欢快的声音,笑声惊飞了岩缝里的小虫。
    第三天,他被几个大人欺负了,得益于他长期练起的力气,用缠着布条的手护住了他手里的食物,他带给了父亲沾着尘土的馒头揣在怀里温着,语气高兴地和他讲述眼睛看见到的东西,尽管他的睫毛上还挂着搏斗时的沙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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