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声慢 - (二百)了解
淫液直接喷在帐篷铺的毡毯上,完颜什古才算稍稍满足,怕折腾太久又把赵宛媞弄病,便先把她抱去床上,用被裹住,然后折回去,伸手试了试小桶里的水温。
因为她加了盖,水尚且温热,她随便擦擦下身,没来得及释放,阴唇肿胀得很,完颜什古没敢多碰,浸湿白巾擦几下,穿衣穿裤,把披风一披,拎着小桶亲自去打热水。
灶营通宵有人值守,以防营里贵人临时要用水的,完颜什古叫两个用熟的仆妇去帐子里把水盆抬出来,换个大点儿的木盆抬进去,再添两桶热水进去。
完颜什古待人不算苛刻,出手大方,然而十分严厉,谁要是多嘴了,一顿鞭子就赏下去,再说贵主的事历来没人敢多问,仆妇都依言照做,进出帐子时甚至不敢去瞧帐子里有谁。
热水很快加好,完颜什古看灶营里煮着半只羊腿,还有温在锅里的酥油茶,顺便拿了些回来。
点烛,大帐里没别人,完颜什古隔下羊肉和酥油茶,走到床侧把昏昏沉沉的赵宛媞抱起来,放去加好热水的木桶里,给她擦身。
“唔.....阿鸢?”
又被折腾醒,赵宛媞迷迷糊糊睁开眼睛,发觉自己坐在一只木桶里,泡着舒适的热汤,完颜什古正拿小葫芦瓢舀水往她身上淋,见她醒了,立即露出笑来。
“可饿了?”
晚间赵宛媞只吃了半个干饼,完颜什古怕一顿折腾将她饿晕过去,赶忙去把羊肉拿来,撕下一小块喂给赵宛媞,“吃点儿肉垫垫肚子,等天亮我再人给你做别的吃。”
灶营烧火的厨娘和伙头兵都睡了,得五更天过才会来做饼子。
“明早什么时候走?”
管他做什么吃食,赵宛媞反正不想多待,这会儿醒了神,肚子里倒真有些饿,她把嘴里咽下去,接过完颜什古手里的羊肉,眼巴巴看着她,“阿鸢,我想回去。”
“等天亮,太早的话露重,风冷,你回去得生病。”
继续拿葫芦瓢给她淋水,完颜什古温柔地看着赵宛媞,动作很小心,慢慢绕到她身后,轻轻把她耳鬓碎发捋起,顺到耳后,道:“你别怕,我的帐子别个不敢擅自进来。”
无人敢犯,可见昭宁郡主在军营里是何等凶悍的存在,赵宛媞低头嚼羊肉,忽然想到完颜什古提枪扎别人脑壳的场面——怪不得叫巴图的蒙古人调戏她的时候,那些金兵会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,仿佛看找死的人。
原来,是她在军营里也这么凶。
“阿鸢,”竟然有些好奇,赵宛媞抬头,问完颜什古,“你几岁开始在军营里生活啊?”
“不知道,可能是七八岁的时候吧?”
彼时,金与辽的冲突和磨擦日渐频繁,阿骨打的野心几乎昭然若揭,完颜部子弟都知道早晚必有一战,厉兵秣马,可人数毕竟比辽少很多,所有贵族子弟也都得充入军营受训。
完颜宗望擅战,早早随在阿骨打身边做事,组织军队时,完颜什古因出生即被阿骨打赐封郡主,地位与宗望的别个子女不同,所以与其他贵姓子弟一样被安置在军营里生活。
放马打猎,弯弓射箭,练刀使枪,训海东青,以及学习马背作战,完颜什古幼时几乎都被这些排满,没什么机会玩耍,想来无趣,只能捡几件有意思的说给赵宛媞听。
冬去秋来,日复一日枯燥的练习,才有这样凶的完颜什古,赵宛媞听着,心微微抽痛,完颜什古比她活得艰辛多了,不知经历多少残酷。
但是,她很佩服她。
“阿鸢,”赵宛媞望着眼前年轻的郡主,眼神隐隐有光,由衷说道:“你真的很了不起。”
“呃,是,是么?”
尾巴翘起来,完颜什古难得受赵宛媞真心夸奖,心里一片腻甜,恨不得飞天上去,情绪澎湃,脸不禁微微泛红,她扬了扬下巴,有点小小的得意。
“我跟你说,当时国内大多数人都弄不清什么郡主公主的,太祖就封我为郡主,很看重我,所以,我不像府里小娘生的孩子那样,出生就寂寂无名,现在人还活着没有都不晓得。”
求偶的孔雀总要开屏,完颜什古有意对赵宛媞炫耀自己的特殊。
然而,赵宛媞的注意却在别处,难得了解完颜什古,她问:“小娘的孩子是谁啊?”
“叫张南,她随母是汉姓。”
“汉人?”
“不,和我一样,她的母亲也是汉人。”
谈及往事,完颜什古颇有感慨,其实,她与张南不相熟,虽然都是完颜宗望的女儿,但她们几乎没有相处过,境遇更是千差万别。
“女真部奉行多妻,一般是各部落间通婚,比如盈歌所在的乌古论部就把首领的女儿嫁给阿骨打,”完颜什古双手搭住木桶边沿,见赵宛媞有兴趣,便和她仔细说,“除此之外,也有一部分贵姓子弟把流亡来的北地女子收为妻室。”
辽统下有许多北地汉人,汉人受轻视,国内不乏贫者,不得已卖儿卖女,张氏女本名叫什么完颜什古不知道,只知她原是商人的女儿,父亲身亡不得已卖身为奴。
后来,被一支驼队卖到关外女真的领地,完颜宗望看她样貌不错就买了下来,收在帐中。
张氏女所生的女儿就是张南,她不像完颜什古天生异相,遗传了阿骨打的绿瞳,张南平平无奇,是以,完颜宗望连名字也懒得取,姓都不屑与她。
母女二人受尽冷落,生活艰辛,仅够温饱而已,然而这位张氏女颇有傲骨,虽被迫委身于完颜宗望,却矢志不移,一心想要归宋,始终教导女儿不忘汉人身份。
“那......完颜宗望岂不是会很介意?”
知道金人对她们这些宋地女子是怎样的残暴,赵宛媞对张氏女升起敬佩之情,然而她的处境不比现在的她们好多少,难道她不怕触怒完颜宗望么?
“其实,没人在乎的。”
暗自叹口气,完颜什古神情有几分复杂,她说,“张氏女是要保有骨气也好,还是怀念南朝也罢,都不会有人管,她只是被买下的奴,生的女儿也从来不受重视。”
没人“看见”她,没人想了解她的气节,完颜宗望视她为蝼蚁,谁会在意蝼蚁的想法呢?
“有一年冬天大雪,折胶堕指,寒冷尤胜往年,张氏女重病,断断续续拖了十几天,死了,那天我和二哥去林子里挖冬眠的兔子窝,回来的时候看见张南跪在帐外。”
瘦弱的背影直直伫在雪里,不知她究竟跪了多久,衣裳单薄,张南裹披孝服,头戴白帽,顶着满身的雪花,倔强守在完颜宗望的大帐前,冻得瑟瑟发抖。
仿佛寒风中的枯草,被飘落的冷霜无情劈打,摇摇欲坠,完颜什古被完颜京护着,从她身旁经过时,好奇地打量了一眼这个年长自己两岁的少女。
她的相貌她已记不清,唯记她身上孝服比满山的雪还要白。
冰清玉洁。
张南冻得嘴唇绛紫,虚弱地抬头,也看了一眼完颜什古,同样有南地的血脉,她低贱如奴,完颜什古却是玉叶金柯,身穿崭新的夹棉褐地锦袍,前襟绣着金人贵族喜爱的海东青纹,外套羊皮夹袄,戴一顶漂亮的毡帽,帽沿镶嵌的宝石粲然生辉。
几乎看不出汉地的血脉,全然是女真的昭宁郡主。
“后来呢?”
“她被放归南,带着她母亲的骨灰走的,往后我再没见过她。”
完颜宗望乐得博个“菩萨”的好名声,张南自此向关内的宋地前行,完颜什古不知道她是否回归朝思暮想的宋,也许是守着气节死在路上。
赵宛媞出神,隔了一会儿,她忽然问:“阿鸢,那你的母亲呢?”
张氏女宁死不肯忘却南人的身份,那么完颜什古的母亲呢,她也是汉人,是否像张氏女一般牵挂自己的故地?
“我阿娘不一样,”完颜什古昂起头,说到自己娘亲不觉露出笑容,眼睛熠熠生辉,折射出浓烈的情感,带着无可比拟的骄傲,“她是官宦人家的女儿,是世上最聪明的女子!”
可官宦人家的女子怎会流落关外,赵宛媞还想问,完颜什古却刮了刮她的鼻尖,道:“哪有这许多问题,水快凉了,我抱你去床上,下次再跟你讲吧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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