驸马纳妾我休弃,驸马造反我称帝 - 第135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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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这一生,她争取了一切想要的东西。
    先帝曾经喜欢她的野心和欲望,却又开始害怕她的野心。
    她会英勇地追求一切想要的东西,不管是人、物还是权力。
    先帝亲外戚远贤臣,朝局江河日下,她就为了儿子和大周杀了自己的丈夫。
    儿子庸懦无主见,她就亲理万机,手笔决断,儿子离心离德,她就纵容孙女让儿子彻底碰不到政事。
    孙女想要江山,可她还没老,她不想给。
    可惜啊。
    安瑶想起来,她真的老了。
    老到忘了,当初她得知第一个皇孙是女孩儿时,她心中有把火烧了起来。
    那是一个她愿意努力设下的,欺天大局。
    以女充男,继承大周江山。
    她给那稳婆封了口,亲自找信得过的保母抚养,只为了……自己曾经的夙愿由那个孩子达成。
    女人,也可权倾天下,总揽江山。
    她老了,皇帝和綦嫔设局,叫煊太子身份暴露的那一刻,她怕了。
    怕天下人和宗室们的口舌,怕她的权力也被夺回。
    未来佛已死,过去佛将转生。
    安瑶在浊水中死死睁着眼睛。
    轻轻吐出了最后一串气泡。
    天下群雄如过江之卿,朝局混沌如面前黄河,争权者无不沉于浑浊不可脱身。
    此水,何当澄?
    第140章 胜天
    彻夜不眠的灯火和不敢停歇的金戈铁马,都随着黑夜落下帷幕。
    短暂的细微白幕昭示着今日的朗朗乾坤,像是要遮蔽一切从前的污浊,只可惜阴云遮蔽,依旧不见天日。
    太后的死讯传来之时,元煊刚刚起身。
    旧时留在金墉城旧宫里头的缁衣已经滚出了毛边,元煊随意套上,挽着袖子低头用冷水净面,刚被激得清醒,从铜盆中抬了头,就听到了外间侯官的低声回报。
    “那太后的尸体呢?”
    元煊抬着脸,接过侍从手上的帕子,水滚落这些时日被城墙北风吹得干裂的脸,有微热的痒意渗入皮囊之中。
    “沉河了,和……幼帝一起,属下不敢有多余动作,只敢连夜启程复命。”
    元煊擦了脸,只觉绢布生涩,“京都有什么消息吗?”
    “京中严伯安逃得很快,只是他门下有人投奔綦伯行,出卖了旧主,已经被抓住了,如今和城阳王的首级一起悬挂在城墙之上,只是綦伯行没放过这些人的门人,全都枭首示众了,包括那个出卖救主的严家门客,只是京都之内,再未提起太后和幼帝去向。”
    “只是一早,綦伯行扬言,谄媚太后之徒,皆会被枭首示众,包括……您和李大都督,以及长孙小将军,甚至还要长孙太尉交出兵符,得知兵符被长孙小将军拿走之后,竟将长孙太尉革职,与长孙满门在朝官员,一同押入廷尉府的死牢之中了,扬言若长孙小将军为虎作伥,则长孙满门将被牵连。”
    “不过好在,主子早将长孙将军的妻子接出来,放至京郊别院休养看护,长孙将军正在殿外,直言绝不向綦贼叩首,正想要见主子呢”
    元煊不再说话,她伸手,拿起那把七星龙渊。
    七星龙渊对她来说,不沉。
    可她却想起年幼的时候,她人小力微,甚至连一把千牛刀都很难拿起来。
    祖母站在她面前,强行逼她挥刀百下。
    胳膊沉重得几乎拉扯到了小儿肩胛,元煊再是心智早成,也难免栽倒之际气馁落泪。
    安瑶的绣鞋华丽无比,就在她眼前,冰冷又柔软。
    “你可以哭,可以软弱。”
    “但你不可以输,不可以爬不起来,不可以不自己擦干眼泪。”
    “我没有给你任何这世间的枷锁,但你有你要承担的责任,这个责任,是成为一个优秀的储君,成为臣民的表率。”
    “延盛,再拿起那把刀。”
    “你要比男人更强。”
    最后一句,元煊不懂。
    后来她年岁渐长,开始隐约明白了那句话的内涵,太后命人端来的补药,还有白绢,让她从懵懂中彻底揭开了那残酷的一角。
    她好像是不正确的,虚假的,错误的。
    但她可以是对的。
    太后证明了一点。
    没有这世间成长的偏见枷锁,她不止和一样,甚至更好,她可以比任何人都好。
    元煊不明白,女人掌握着诞育子嗣的权力,也能拿起刀剑,拉开弓弦,为何还会落到这等境地。
    后来她懂了,祖母有一点错了,这世间的枷锁无处不在,压在每个人身上。
    连大周权力最顶峰的祖母,也忘了,其实本来她就不该是比男人更强。
    她是该比那些可能成为储君,争夺皇位的人强,只是有争夺权的,只有男人而已,哪怕有些有机会争夺的男人,庸碌难当大任。
    那群男人天然拥有了被允许争夺权力的机会,但女人总要假借一样东西,才能窃取争夺权力的机会。
    这才是该改变的。
    元煊想,她不是胜男。
    她要胜天,胜地,胜这江山。
    “昨夜的信送出去了吗?”
    “回主子,连夜送出,信使约莫后日就能归来。”
    “传裴靖,”元煊掀开帘幕,大步走出了内室,看着越崇身后的人的背影,喊住了那侯官,“罢了,叫上子彦,一同去王南寺。”
    那个曾经呼风唤雨,兴建起富丽七尺佛塔和壮阔石窟的人,就这么潦草沉没于浊世之中。
    从污秽中来,到污秽中去,再没了音信。
    金墉城内还是一片被抢掠后的寂寥灰败,元煊走在街巷之中,冷厉的风刮擦着鼻腔,她忽然转身,看向了洛阳的方向。
    “主子?”越崇顿足疑惑。
    元煊回了头,看向了自始至终沉默的长孙行,“憋屈吗?”
    越崇下意识在元煊的视野之外点头,旋即看到了长孙行隐忍垂落的目光,落在了那双手上。
    长孙行知道,自己被视为长孙一家最不该上战场的人,他承载着长房唯一的血脉,却因为一个跳板剑走偏锋,选了一条最危险的路,他的妻子提心吊胆,他的族人受尽牵连。
    可路是他选的,也已经走到了不能回头的那一面。
    他抬手,双手空空,那双手,在十日之前,只有日日练刀箭磨出的茧子,如今也终于有了长孙家人才会有的砍杀伤痕。
    长孙行深吸了一口气,被晨间凉气呛得肺腑生冷,“我曾一日看尽洛阳人心寒凉,又怎么会畏惧这世间最丑恶残暴的事实,只恨……”
    他抬起头,直视着那双自己从未看透的眼睛,“子彦只恨,前半辈子,理所当然地贪安求稳,浑噩二十多年才知晓,天底下的道理,不在纸笔之间,只在手上握着的刀枪之下。”
    “那就记住这种感觉,”元煊声音平稳,“杀回去的第一箭,由你来射。”
    刚踏入王南寺的后殿,就看到了缥缈的水雾。
    灵远回头,隔着水雾像是看到了那一年入寺修行的长公主,水雾散尽,人影接近,他才看清来人漆黑笼冠之下,凌厉的面容,不复从前的死气沉沉。
    他想起从前师父远远见过一面煊太子,穿越万重人影,师父不说太子如何气度不凡,只说一句,太子那双剑眉生得好。
    人的眼神会被世事消磨,也会被时运振奋,唯有那双剑眉悬于其上,注定了剑锋终将指向远方。
    元煊站在了佛堂中,握着剑,“灵远大师一路风尘辛苦,取回真经了?”
    “吾主,当为新君。”
    灵远知晓再不能直视天颜,低头抬手,僧袍直直垂坠,继而逶迤地面。
    五体投地,拜伏于缁衣脚下。
    元煊低头,看到了他匍匐瘦削的背脊。
    她弯腰,虚虚伸手,“大师请起。”
    直到这个时候,越崇才意识到,他究竟跟了一个什么样的主子。
    他也曾经怀疑过,朝中多少官员沉浮挣扎,左不过为了权名财宝,自己的这个特殊的主子,她不要名,不要钱,自然只要权。
    可他从未想过,这个想要掌控整个大周的权力的女子,最终想要爬到什么位置。
    或许他想过,只是潜意识就否定了。
    这世上或许会有被称作陛下的太后,治理国家的女君,但不会有继承皇位的皇女。
    但现在,一切都被坦白摊开。
    越崇下意识想要去找贺从,看贺从如何表态。
    可贺从不在。
    长孙行挥袍下跪,“愿随吾主,挽狂澜,理江山。”
    越崇在一片烦扰的佛音中,忽然明白了。
    他在做一件,古往今来,开天辟地头一遭的大事。
    不是鸡零狗碎的窃听,不是钱色暖乡的偷窥,是扶持一位前所未有的新帝。
    他不自觉地颤抖起来,在北风中,身体比意识先一步下跪。
    “属……臣,亦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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