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你哄 - 第62章

    之后，又是沉默。
    这道沉默，就越显得刚刚问的那些话像多余。
    终究，良久之后，奚半珠又开口：“那天，谢谢你。”
    许盈愣了一下，先是没有反应过来，而后才明白，是三个月前，她走得那天，也就是她喝醉酒然后发烧的那个晚上。
    隔着三个月的距离，突然说起这件事来，未免显得有些刻*意。
    人总有个自欺欺人的弱点，奚半珠绕来绕去，跑到学校里接许盈回家，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攀谈这些旁边的话。
    其实呢，她不过是想来见她。
    自以为伪装的很好，可这样的伪装，骗不了自己，更骗不了眼前的人。
    许盈轻垂眸，无声勾起唇瓣，轻声道：“你不提起来，我几乎就要将那天的事情都忘光了。”
    这话里分明带着一点抱怨，奚半珠能够听得出来。
    因为照常，许盈是沉默的，亦或是低着头且从容的。她太乖了，从不肯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。
    奚半珠牵唇失笑，觉得她难得的小脾气，也是可爱的。
    “哦，原来你都忘光了，我一直都还记着。”奚半珠浅浅笑着，只漫不经心地开口道。
    许盈一怔，心颤动了两下。
    这话说得实在叫人忍不住遐想。许盈笃定地想，奚半珠一定又在撩她。
    略慌乱似的，许盈装作不在意她这话，微低头去按手机的开关键，也并不在继续这话题。
    手机按了两下，开了关，关了才又打开。
    电量几乎没有了，眼见着就要关机。
    真是焦虑的时刻。
    她在她面前，还是不够从容。
    许盈这样想着，愈发觉得自己实在是没骨气极了。
    奚半珠瞥见她的手机没有电了，她主动地说：“去车里给手机充个电吧。”
    说完，拿起桌上的钥匙，抬脚往玄关处走。
    许盈见她已然往外走，忙要回说：“没事，不，不用麻……”
    “不许拒绝。”话还没有落音，门口的声音传来。
    许盈抿住唇，踌躇了片刻，将蜡烛熄灭，然后抬脚跟上去。
    车子就停在一楼院子里，初夏到来，院子里绿植长得繁盛，有种清新的气息。
    奚半珠将车子里的灯打开，弯腰进去将充电线拉出来，然后站在副驾驶车门旁，对许盈道：“坐着充把吧。”
    许盈坐在副驾驶座上，给手机充上了电。
    奚半珠就站在车门外，靠在车身旁，车门没有关上，就这样陪着她。
    “许盈。”奚半珠突然喊她，她拿着手机愣了一下。
    奚半珠懒散地靠在那里，目光看向不远处的树丛，声音淡淡地说：“如果什么时候你有了喜欢的人，你要告诉我，知道吗？”
    许盈坐在那里，被这句话一下冲击得忘记了反应。
    她呆愣愣地失了神，像是被人兜头一盆水浇下来。
    她低头垂眸，看着自己的手指，不知怎么的，胸口忽然有些疼。
    她有一种落泪的冲动。
    奚半珠没有听见许盈的话，也更没有看见她的神情，只继续淡声道：“那一纸婚约，什么都不算数，我们彼此都不要都为它负担些什么，如果有一天，你要离开，也请告诉我，我会放你离开。我不希望我成为你的负担。”
    这半年来，她们彼此越走越近，发生的一切，似乎都像是理所应当的那样。
    可她们都忘了，事情最本来的面目。
    这一场关系，从开始就是不对等的。
    要以此开始，就像扣错的纽扣，会一路错到底。她们都站在那独一的纽扣上，看不清整件衣服的原貌。
    可总有一天，她们要将所有虚无的，飘渺无形的，全都撕扯开，然后隔开来，去看一看最开始的初衷。
    迟迟没有等到人回应，奚半珠转身去看车里的人。
    见她依旧像之前，低着头坐在那里。
    像是察觉到她的目光，许盈忽然抬起头来，那双眼睛里起初有坚毅和孤傲，可却在开口的一瞬间，盛满了湿润，她红着眼问她：“你是要赶我走，是么？”
    奚半珠愣了愣，看见那眼泪，心像是漏了两拍，一瞬间，只剩下慌乱。
    她哪里是想赶她走。
    她是怕自己成为她的负担。
    “不是的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赶你走。”奚半珠急忙说道。
    许盈低下头，眼泪砸下来落在手背上，她不动声色抹去。她也没有想到，自己会在这时掉眼泪。
    说自己没有骨气，她就没有骨气到这种地步。
    她深呼吸，不住地咬住唇瓣，拼命地抑制住再次掉泪的冲动。
    奚半珠轻弯腰下来看她的脸，见她早哭得满脸泪痕，自知今晚的话说得不太合宜，伸手抽旁边的纸巾，替她擦眼泪。
    “对不起，许盈，我真的从来都没有要赶你走的想法。我只是怕，自己耽误了你。”
    许盈感受到她的手指轻蹭在她的脸颊上，她轻抬眸，一下撞进她的眼睛里，灯光昏暗的车厢里，她看见在她眼眶里的那个自己。
    懦弱，自卑，不完美。
    甚至害怕被她抛弃。
    奚半珠望着她的脸庞，圆润带一点的婴儿肥，因为哭了，唇瓣也红得有些微微肿。
    她伸手，用指腹抹去她眼尾的眼泪，半捧住她的脸庞，只望着她。彼此间呼吸也可以碰触到，陌生的，却又是可以靠近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