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缨录 - 第77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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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进了院子,嬷嬷顿时腿一软,险些没跪下!
    走在前面的武定伯夫人脸唰的沉了,宽袖里的手攥成了拳。
    只见檐下,姚宝蕙正跪着。
    她们来的时辰早,这会儿也将将是用过早饭,日光稀薄,透过云层都不觉几分暖。
    “阿蕙!”
    姚二夫人喊了声。
    这一动静,惊了屋里的人。
    宁家子息丰盛,几个女眷顿急忙掀帘出来,便见姚家两位夫人欲要吃人的脸。
    正堂里。
    宁老夫人坐一侧,武定伯夫人坐一侧。
    姚二夫人拉着姚宝蕙的手在下首坐,姚宝蕙站着挣了挣,眼神示意。
    姚二夫人好似没瞧见,朗声道:“坐啊,跪傻了?”
    姚宝蕙:……
    武定伯夫人瞥来一眼,冷声道:“我便是这般教你的?自个儿身子不顾,腹中孩子要如何?”
    姚宝蕙垂着的眼睫颤了颤,眼圈忽的红了,挨着二婶坐下了。
    宁家几房妯娌挤着站在对面,神色满是尴尬。
    “不知我家这孩子,犯了什么大错,劳驾亲家老夫人病里还爬起来罚她?”武定伯夫人收回目光,看着对面老态矍铄的人问。
    “亲家夫人这话说得,我们老夫人哪里就病了,这不是咒人嘛。”
    宁家三房的夫人说。
    武定伯夫人凌厉的一眼瞥来,道:“宁家的规矩便是如此?我与老夫人说话,何时轮到了你随意插嘴。”
    “伯夫人息怒。”宁老夫人终于开口道。
    那双老态的眼睛往底下的孙媳妇扫了眼,道:“大郎媳妇儿管账,出了纰漏,这家里人多,规矩不能废,便只能罚她跪半个时辰以作警醒。”
    姚二夫人冷嗤了声,“当真是……重规矩的人家呢。”
    “……”
    “阿蕙进你们家门前,我便着人打听过,宁家两位老爷不是做生意的料,是以,老太爷去世前,便将家里的产业分了几份儿交给了儿孙,如此,宁家的家业都是分开的吧,大房除了大郎,还有两个庶子,两个姑娘,都还未成亲,这是……嫂夫人将自己捏着的那份儿大房的薄产交给了阿蕙?”姚二夫人问。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    薄产哪里是这么用的?!
    “差了多少银子?”姚二夫人无视那几张神色难看的脸,问侄女儿,“家里何时缺过你们姐妹银子花用?你夫家若是没钱吃饭,你回来张张嘴有何难,瞧这两月没见瘦的,平白惹你娘心疼。”
    宁老夫人的脸色都不能用难看形容了,姚二夫人这话简直了往她脸上扇巴掌!
    宁家几房妯娌也憋得够呛,可有方才武定伯夫人指责她们插嘴,这会儿也没谁敢再插话。
    “二夫人此言差矣,我宁家虽是不比夫人娘家是巨贾,但家里也不差银钱。”宁老夫人道。
    古往今来,士农工商,商为末。
    姚二夫人出自商贾人家,在一众自诩书香门第的跟前,身份自是不够的,这话明摆着是刺她。
    姚二夫人冷笑了声,“那为着一文钱两文钱的,罚有孕的孙媳妇儿大冷天的在檐下跪着?我当是今日每米下锅了呢。”
    “规矩不能废。”宁老夫人沉声道。
    “在媳妇儿孕中,欲纳表妹为妾的,敢问是哪门子规矩?”
    缄默了片刻的武定伯夫人,忽的问。
    “夫人这是自哪儿听闻的谣言?”宁老夫人矍铄的目光,似是好笑。
    二人对视片刻,武定伯夫人道:“没有最好,我家姑娘嫁来贵府,也不是来吃苦受委屈的,这种在妻子替他受苦生育子嗣,自个儿迫不及待与表妹妾室厮混的姑爷,我们武定伯府也要不起。”
    宁老夫人眼睛骤然紧缩了下。
    “夫人这话是何意?”
    “老夫人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,我们武定伯府再是落魄,也养得起自家闺女外孙,”武定伯夫人目光笔直的看着她,“他宁元雪若是不想过了,休书明日便给他送来。”
    说罢,她没再看那张老脸,扭头吩咐嬷嬷,“扶大小姐上马车,咱们回家。”
    嬷嬷:“是。”
    第52章 及笄宴。
    “真的?!”华缨吃惊问。
    姚宝湘懒在她的美人靠上,吃着黄澄澄的杏子点头,“淡定啦,大姐姐又不是糊涂蛋,宁家那些人就是欠收拾。”
    她说着,趴着仰起脑袋,又说:“不过大姐夫每日下值都要来家里见大姐姐,坐上片刻,上更时才会宁家。”
    华缨握着卷书靠坐在窗前,身后的明亮的日光,她忽的有些明白那日婶娘说的话了,许多话,姚宝蕙身为小辈不好说,长者落了脸面,小辈便要担着顶嘴的名声,被算计磋磨,也只能以退为进。可是姚家伯母可以说,可以替她出头撑腰,这事纵是传到外面,也没人能说什么闲话。
    姚宝湘瞧她沉静神色,以为她是担忧自个儿成婚后被欺负,忙安慰道:“没事,凭着徐大伯疼你那劲儿,谁敢欺负你,他就敢揍谁。”
    华缨回神,思索一瞬,老实巴交道:“还是别了吧……”
    “为何?”
    “我怕他瘸胳膊断腿儿。”华缨实话实说。
    “……徐大伯是藏拙,先前不是还猎到了野鹿?”
    “那是用马与山里正巧打到野鹿的猎户换的。”华缨说。
    姚宝湘:……
    真馋呐。
    春日渐暖,换上轻薄的裙子时,华缨姐弟仨跟着姚家表姐和表兄出门放了纸鸢,赏了春景。
    回城时,姚明山扯着嗓子喊:“泱泱,你及笄宴的请帖,记得带我一张!”
    华缨从车窗探出脑袋来,对着那道如山的高大身影,也喊:“不给你!”
    车里车外顿时一阵哈哈笑声。
    姚明山放慢了马,与这姐妹几个的马车并行,粗重的眉一挑,故意打趣问:“那太子殿下可有请帖?”
    几双视线顿看向了华缨。
    华缨眼珠子一转,回得干脆:“没有。”
    姚宝湘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俯,夸赞道:“好泱泱!”
    马车里笑闹声不绝于耳。
    华缨单手托腮,望着日暮时,一路郁郁葱葱的青绿,忽的想起了那日赵徵发间簪梅花的模样。
    太子殿下眉眼冷峻,望着远处灯火时的神色,好似凌云踞天峰的帝王,那些热闹与他相隔甚远,他们不敢登宝殿,而帝王也吝啬拾阶而下的融迹。
    华缨想,人之一世,若是身侧连个这般玩笑疯闹的朋友也没有,挺可怜的。
    那小簇的梅花,是出门前绿稚姐姐给她簪的,只是华缨没等下马车,那梅花便从小发包掉了,她顺手揣进了小荷包里。
    得了太子殿下的福包,她也是真诚要回礼呢。
    只是,看着他淡漠的深邃眉眼,手指碰到那簇梅花时,没忍住想要簪在他发间,看看这人眉眼的孤傲冷寂消融的模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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