华缨录 - 第81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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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碧翠亭,杨柳如波,江水粼粼,幽静雅致,正是躲懒儿的好去处。
    华缨过来,便见闻津守在那小径处,看见她,闻津似疑惑的往她身后瞧了眼,才行礼道:“见过徐大小姐,殿下在里面。”
    华缨‘嗯’了声,说了句我知道,便阔步朝那亭子里走。
    赵徵正坐着,江风吹起他的丝绦,衮服袍摆也随风轻动,红黄的锦缎,将人衬得眉目都清秀了,不及平日严肃端方。
    华缨饶有兴致的打量两眼,才故意弄出些动静,引得人回头。
    “殿下。”华缨潦草得福了福身。
    赵徵也不计较她的敷衍态度,却是问:“阿絮呢?”
    华缨愣了下,四目相对,少顷,忽的明了了闻津见着她时那一眼的意思。
    “殿下去玩儿了。”她说。
    赵徵:……
    华缨透过他被风吹得鼓动的衣袖,看见了那石桌上的素琴,“殿下在抚琴?”
    赵徵顺着她的目光瞧去,问:“可会?”
    华缨走近,脑袋摇了摇,认真说:“我只会打人。”
    赵徵:…………
    他脸上闪过些被戳破的尴尬之色,别过脸,片刻缓了缓说:“是我失言,只是阿絮胆小。”
    “公主被打过?”华缨皱着眉好奇问,拿了颗以冰镇过的桃子啃,凉丝丝,甜滋滋的,很是缓了她一路走过来的暑热。
    “她幼时是嬷嬷教导,皇家规矩严苛,学不好规矩,便会挨戒尺,”赵徵说着,眼神间有些厌恶,“那嬷嬷因旁的事,牵累她,时日久了,阿絮便养成了这副胆子。”
    华缨对上他的目光,咬桃子的动作微顿。
    “她见过你踹苏遮,才会怕你。”赵徵看着她说。
    华缨:“……别讹我。”
    赵徵唇角扯动了下,似是想要笑,又忍住了。
    华缨觉得稀罕,咬着桃多瞧了两眼,“殿下,你今日不赠我兰草香包?”
    对上他怔然的眼,华缨无辜眨眼睛,一副‘你瞧什么’的理直气壮。
    红衬蓝袍的袖摆轻动,就见那只手从袖袋掏出一只香包来,与他腰间佩戴的那只同样颜色纹饰。
    华缨噗嗤一声就笑了!
    桃花眼弯成了温柔的月牙,眼尾泛起淡淡的红晕,好似春日桃花盛开,眼波流转,明媚又生动,眼底捉弄人的狡黠与得逞藏不住。
    赵徵面上浮了些薄红,被她笑话得有些难为情,他捏着手中的香包,问:“可还要?”
    “自是要的!”华缨笑得前仰后俯,“殿下的香包比旁人的都香呢!”
    这话浑像是调戏小娘子的淫徒。
    若是徐九涣在,大抵知她这是从哪里学来的无赖模样了。
    赵徵张了张唇,颇有些张口结舌的无奈,“寻常兰草罢了。”
    文人墨客以佩玉为美,而姑娘家多是佩戴漂亮的花草香包,此时华缨腰间却是只有一枚鱼纹玉佩。
    “嗯嗯!”华缨点着脑袋,嘴里咬着桃子,将那兰草香包挂在了玉佩旁,含糊不清道:“不及殿下送我的及笄礼……”
    她又不傻,这水白青玉,温润光泽,柔和细腻,定是好东西!
    要紧的是,很漂亮啊,那簇青岚偏巧被雕刻成了小鱼模样,鱼尾飘逸,好似畅游,再是快活不过,华缨很喜欢!
    挂好香包,她抬眼,猝不及防的撞进了赵徵目光里。
    “……还未谢过殿下的礼呢,”华缨呐呐道,“竟是不察,漏了给殿下的请帖呢。”
    赵徵:……
    “呵。”
    华缨眨了眨眼,满脸真诚。
    华亭如盖,华缨搭着腿靠坐在横廊上小憩,手捏着那兰草香包,江风阵阵,琴声铮铮,是赵徵在抚琴。
    他没说寻她何事,华缨也没问。
    稍远处,闻津假装没看见江边那道清丽身影,倚着夹道旁的柳树站着望风。
    苏扶楹在这儿站了有一刻钟了,她看着赵商絮追着华缨过来,二人不知说了什么,华缨径直朝碧翠亭而来。她也看着赵徵抬首听华缨说什么,半侧脸神色舒展,不及平日冷傲。
    此时,华缨靠在椅子上吹风,赵徵自甘降身份的替她抚琴。
    那是一曲《秋风词》,华缨大抵不懂。
    而她,懂也无用。
    苏扶楹转身往回走,路过一亭台小筑,几位华服公子的吟诗作曲。她目光扫过,忽的脚下步子微顿。
    她见过那张脸,在博望侯府赴宴时——博望侯府世子爷,魏青鹤。
    这须臾间,那位着上领素白长锦如意云纹的男子轻摇着手中折扇,朝她瞥来一眼。
    苏扶楹目光不躲不避,与他对上。
    眼前之人唇红齿白,面目含着三分笑,狭长的眼眸半分意外也无。
    苏扶楹忽的想到,以小筑高台,在他的位置,大抵是如那黄雀,将她方才的动静瞧得一清二楚。
    苏扶楹心口微坠了下,日光兜头倾泻,晃得人眼晕,心头陡然生出了几分被人将脸面撕扯下来的羞耻和难堪。
    “哟,这不是镇国公府的大小姐吗?”有人看见她,从亭子里探出头来,语气带着些故意为之,道:“太子殿下可不在这儿,”说着,那人朝碧翠亭的方向抬了抬下颌,看热闹道:“喏,在那儿呢,徐大小姐也在呢。”
    苏扶楹微仰起头,脖颈纤细修长,目光平静的落在说话的那人脸上,“周二郎君,屡试不第,还是多操心自个儿秋闱吧。我与太子哥哥如何,便不必你多嘴了。”
    她不过是不得赵徵的喜欢,又不是落毛的孔雀,纵得谁都能欺辱了不成?
    男人的脸色唰的变了,恼怒的瞪她。
    他是勋贵人家子弟,原是能蒙荫入仕的,可是家里将那名额给了庶长兄,才让他沦为了笑柄!
    这是他的大痛,这女人竟是明目张胆的笑话他!
    时下讲究男女大防,便是不慎碰见,也该速速避让开才是。
    苏扶楹却是迎着那道目光,轻提裙摆,拾阶上了亭台。
    亭中坐着的八九个男子,面色皆疑惑茫然,手中的竹扇都不摇了。
    石桌上零散着几张宣纸,那是方才作诗留下的,凌乱又不羁。
    苏扶楹走过去,垂首扫了眼,声音温柔道:“平仄都对不上,周二郎君当真是……让人不觉意外。”
    周二郎被她羞辱得唰的脸臊红一片,连着耳根脖颈都红了,“你……”
    他想说你懂个屁!
    但刚张口,忽的想到了面前的女子才冠汴京,又生生的忍住了。
    “你去贴太子殿下的冷屁股啊!说老子做甚!”周二郎气凶道。
    说着,憋闷的气舒爽了些,他冷哼了声,昂首道:“往男人堆里扎,不知羞臊。”
    姑娘家的名声何其紧要,此时在周二郎口中变成了嘲讽,语气中夹杂着些心照不宣的男女情色。
    苏扶楹听着这话不痛不痒。
    自她对赵徵上赶着,这种风言风语就没少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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