衙门对街小饭馆 - 第12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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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将沈雁回接回沈家后,陈莲一直觉得她家雁雁很有本事。
    譬如王梅花的长相,即便是她在她面前说道亲事,若让她仔细再去回想描述相貌,也是不好说得这般仔细。
    可雁雁只在拜堂前夕,只见过王梅花一样,却能将她描绘的一清二楚。
    院里还摆着雁雁托老李做的小推车,她一早就说了要摆小摊子养家。那小推车虽小,但做工精致,其上能摆锅铲,其下能塞炉子。她还以为雁雁只会支个小摊儿,没想到什么都备得这么好。
    她的雁雁想做什么便做,她不会过问。
    “凤姐儿也想与雁雁一起去,雁雁也带凤姐儿去吧!”
    沈锦书讨好地给沈雁回的碗中夹几筷辣脚,扑闪地眨着眼。
    “雁雁是去办事,阿娘今日给凤姐儿画纸鸢的样式,等天晴了带雁雁去玩,好不好?”
    沈丽娘揉了揉沈锦书的脑袋,将缩进沈雁回怀中给捞了回来。
    “不嘛不嘛。”
    “等雁雁出摊,凤姐儿想不想与雁雁一块儿去?”
    沈雁回往沈锦书的嘴里塞了一块掰好的馒头,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。
    “想!”
    “那凤姐儿今日与阿娘一同乖乖画纸鸢,日后雁雁带凤姐儿出摊。”
    “好!”
    几炷香后,还是熟悉的食盒,又被摆在了县衙大堂的桌子上。
    无论是羊肉瓠羹还是白菘猪肉馒头,谢婴都特别满意。
    好吃!
    “大人,您不是一早......”
    吃,吃过了吗。
    又被谢大人白了一眼的明成,最终没说完这句话。
    “把刘成的尸体,抬到大堂来吧。”
    “咳咳咳......啊?”
    含着一口羊肉瓠瓜羹的脸涨得通红,他用手巾抹了抹嘴,“不能在......敛尸房?”
    “敛尸房内只有高处一扇木窗。这两日下雨,天气阴沉,透过的微光如何能看清尸体上的痕迹?”
    沈雁回用一根绛紫色的攀膊将袖口挽起,今日的她梳的包髻,同色的包巾将鬓角额间的发丝全然包裹,一根不剩。
    “用烛火也不行......”
    她看着挥舞着烛台的明成,“若是用烛火的光能看清,民女昨日就随谢大人回来验了。”
    刘成的尸体最终还是被牛大志与他的收下一同抬进了大堂。
    天气凉,尸体还未开始腐败,几乎没有臭味。即便如此,当沈雁回掀开盖尸体布时,谢婴还是招了招手,让明成将羊肉瓠羹与白菘猪肉馒头收下去。
    好大一股血腥味!
    在客来楼时展现过的布包又被摊开在县衙大堂内的桌上,今日里头除了针外,还多了几把锋利的小刀。
    那原先真是沈雁回用来出摊切菜割肉用的。平日里她拿惯了手术刀,所以才买了几把小刀。
    只不过天不遂人愿,它们又变回了手术刀。
    “记。”
    沈雁回将纸笔恭敬地递到谢婴面前。
    “谢大人,帮个忙?”
    第11章 看迷糊了
    外头虽下着雨,但县衙大堂内还算亮堂。一旁的窗户全用竹棍支开,虽吹进几丝冷风,但也投进来几分光亮。
    这是牛大志与他的手下们第三次见到沈雁回。
    几人满脸疑惑,互相使眼色,实在是不懂眼前的状况。
    仵作验尸,需有人从旁记录。如今站着的几个人,除谢婴与他身旁的明成外,都没读过几本书。即便是识得几个大字,写出来或是歪七斜八或是化作墨团团,实在“难当大任”。
    “行,本官来。”
    谢婴接过纸笔,视线却忍不住沈雁回身上投去。
    她半弯着腰,不同于谢婴前两日见到她,无论了了骗婚那桩案子显出的松快,还是剥柿子时眉眼处不经意间露出的几分狡黠,眼下都荡然无存。
    面对刘成可怖的尸体,波澜不惊。
    “死者刘成,年三十。记,上衣凌乱,衣袖口有磨损迹象。”
    “许是在死前与人扭打所致。”
    谢婴握着笔杆子,从旁插上一嘴。
    “也许。那就要劳烦谢大人去查了......”
    沈雁回托着刘成的头来回摩挲,又去翻动他的四肢,“记,死者头颅完整无凹陷,且发缝中无铁钉、竹签等异物插入。面容完整,口鼻处有血溢出。”
    “记,死者双手未见伤痕,指缝中,有少许皮肉。”
    沈雁回戴着手衣,将刘成浑身上下完整翻动过,确保自己毫无疏漏后才着手他的腹部。
    刘成的血流得实在是太多,几乎将浑身浸染。离刘成初六夜里死时已经过了两日,他皮肤上的血与衣衫粘连在一起,暗红一片,很难脱下。
    她眉心一皱,“取一把剪子来。”
    今日牛大志的嘴张得比在桃枝巷那日还要大。
    他在查了这么久案子并且已经见过前两位死者的尸身的情况下,那日去刘成家见到这场景,还是忍不住呕吐,吐得连胆汁都要吐干了。
    可沈小娘子,竟然面不改色!
    这是仵作之技?
    随着剪子划过衣物的“刺啦”声,沈雁回将刘成的上衣剪开,小心地用手一点一点将布料从皮肤上撕下来。
    待刘成上身赤膊,她便伸手去解裤子。
    “这这这,这是干什么......”
    牛大志忍住再次呕吐的欲望,一时想要阻止,手才伸到前头,又觉得胆寒,又抽了回去,“这刘成的伤口在上半身,极为明显。你,你解他裤子做什么啊!”
    话说到一半,沈雁回已将尸体的上衣下裤,甚至是鞋袜,只要有遮挡物的地方,全然除去。这光景,连一旁的明成都忍不住别过头,忍不住假咳两句。
    他哪里见过这般场面?
    “沈小娘子,他毕竟是男子。”
    明成语气吞吐,“你还是位小姑娘,你瞧瞧,是不是该遮一遮,那什么,好歹遮一遮那什么,也给他死后留点体面。”
    沈雁回转过身去,扫了明成一眼,“仵作眼中,并无男女。既要验尸,那就必须要验遍他全身上下。不除去衣裤,又怎知刘成的下半身没有伤口?”
    “至于体面,要不明公子眼下就问问他,让他应了你这体面的问题。”
    “你这,我这......”
    明成一时被自个儿的口水呛到。他就算能问,这刘成还能开口回答他吗?
    他怎么瞧着沈小娘子方才白了他一眼?
    蔑视?歧视?怒视?
    反正不是好眼神!
    “说得好。”
    谢婴一手执着笔杆子鼓掌,“沈小娘子,请继续吧。”
    “记,死者四肢未见伤痕,腹部有约八寸创口,创缘卷缩有血块,肠流五寸,无心无肝......”
    沈雁回深吸一口气,慢慢道,“许是生前便遭人用利刃剖肚。”
    此话一出,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捂向肚子。
    活着被人剖开肚子,这得多疼啊。
    这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,太残忍了!
    “本月初六子时,刘成还在与人争吵,卯初一刻打更人老丁下值发现刘成家院门敞开,而刘成死于院中。那凶手便是这段时间将刘成杀害的。”
    谢婴眉头紧锁,“同样的剖尸取心肝,可本官查过,刘成与前两位死者之间并无关联。船工、仵作,还有刘成,平日里连个活都没有,就他好在一张嘴,说话如蜜糖,从未听说有仇家。这三人八竿子打不着,嘶......”
    他左思右想,想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    “那谢大人不妨先将李德子提来问问。”
    沈雁回用布遮掩住尸体,擦干净小刀,摘了手衣,又用一旁的清水净手,“毕竟他说了谎。”
    “一早就提来了,正再牢里关着呢。不如你与本官一同去问问。”
    “不去。”
    沈雁回一口回绝。
    牛大志与他的手下,谁都不敢喘大气。
    他们被沈雁回这身验尸本事惊得目瞪口呆,可又听她这般与谢大人讲话......
    上一位这样与谢大人讲话的周兰,还在蹲着呢。
    风透过支起的窗户,吹在几人身上,身寒,心更寒。
    谢大人定是要发火了。
    “去吧,毕竟是你听见他的声音,你在比较好。”
    谢婴将方才记下的验尸记录收好,理了理衣袖。
    “不去,审犯查案是谢大人的活。今日东市碗碟买五送一,去晚了买不到。”
    “去!本官送你碗碟!”
    “不去,今日民女与范家食肆的厨子说好了,一百三十文买下他才用过几次的铁锅。”
    “去!本官将县衙后厨房的那口铁锅送你!”
    沈雁回嘴角抽了又抽,“民女祖母叫民女回家吃饭,民女告退!”
    她收起了她的布包,又提了食盒,很快撑伞没入雨幕中,留给众人一个背影。
    “那你帮本官验尸,不想要些什么?”
    验尸至今,沈雁回今日几乎未与谢婴多说上几句话。他皱了皱眉,忽然不想让她这么快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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